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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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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到頭來, 詹順安這一隊人也沒能歇長假。

當天晚上,姜婉寧被安置到旁院的一處空屋子裏,為了避嫌, 院裏的其餘人全去隔壁住一晚,而她屋裏的被褥也全換成了嶄新的, 夜裏開著半扇窗子,點了一只蠟燭, 半睡半醒著。

陸尚召集詹順安一行十一人,開誠布公道:“我叫你們去北地找的幾人,對我和夫人是極重要的, 這麽多年你們想必也聽了許多傳聞, 我也不瞞著你們, 這幾位正是夫人的親眷, 也就是我的岳家。”

“過往種種暫且不談, 只是夫人與其家眷分別甚久, 我自與夫人成親後, 也不曾正經拜見過爹娘,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了與岳家有關的消息,我和夫人都不敢多等, 就怕晚上三五個月, 再出什麽變故, 只得請你們馬不停蹄地再出發,重回北地,徹底打探個清楚。”

陸尚沒把話說得太直白,但姜婉寧的來歷在陸家村本就不是什麽秘密, 雖說到了鎮上傳得少了,可物流隊的長工常在村鎮間行走, 碰上陸家村的人,再聊起陸尚夫妻簡直太正常不過。

這十一人之前就有猜測,只是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,私底下猜一猜也就算了,總不會問到陸尚頭上,還是如今聽他提起,才意識到姜家人並不如他們想象的那般見不得光。

恰恰相反,人家對這戴罪的岳家還看重著呢。

陸尚又說:“我知道你們這些人都是離家好久了,這番也給你們自由選擇的權利,還願意替我和夫人走上一趟的,此行無論結果如何,工錢一律翻五倍來算,若是真能尋到他們,每人另有五十兩賞錢,若是覺得離家太久不想往遠處去的也無妨,你們照常休半個月假,假後照常上工。”

“這事實在有些急,也請你們早日下決定,最晚明早,我希望能得到你們的答覆,去或不去皆可。”

重賞之下必有勇夫,更別說這些人本就沒什麽要事。

若說離家時間長短,他們離家也不過半年,像那些在大昭各地走商的,一走走個三五年也不少見,區區一兩年也沒什麽,再說每次他們外出送貨或辦差,陸尚都會替他們多看顧些親眷。

就說前年夏天的時候,大輝的老娘下地幹活時中了暑,送來鎮上就診時正好被陸尚看到,陸尚幫忙墊付了全部醫藥費不說,還請了郎中,到平山村給所有長工的家人請脈。

有這樣替他們著想的老板,他們做工也更是盡心,遠行更是沒什麽牽掛了。

再說塘鎮到北地這一路,因著他們不帶貨物,走的都是官路,路上很是安全,只時間耗得有些久,也就是到了北地多有變故,但只要他們多註意些,想必也不會出什麽大差錯。

陸尚本欲叫他們仔細考慮,微微頷首後,起身準備離開。

誰知他才站起來,詹順安就說:“老板,我去,明早出發是嗎?”

在他之後,又是三個人說了同樣的話:“我家裏沒什麽事,我也能去。”

“那要不……也算我一個?”

斷斷續續的,不過片刻,這十一個人就全給了答覆,無一例外,皆是可往。

陸尚緩緩吐出一口氣,退後半步,沖著這些人深深鞠了一躬:“無論結果如何,我先謝過你們。”

他叫詹順安等人盡快回房,早早歇下好養足精力,而他則是把姜婉寧喊了起來,又叫她做了三幅畫像,姜父姜母以及姜家大哥,便是一根眼睫也畫得清清楚楚。

陸尚撫了撫她的發頂:“明天天一亮,詹大哥他們就出發,阿寧且再等等,等他們再去一趟,若是這回還找不到爹娘和大哥,等他們一回來,我就帶你一起去北地。”

既然他不願叫姜婉寧北上,對方也不願他涉險,那最好的方法,還是留在府城,靜靜等他人消息。

姜婉寧垂著腦袋,昏暗的燭光下瞧不清表情,直到陸尚拿著畫像將出門的時候,才聽她輕輕道了一聲:“謝謝……”

陸尚腳步一頓,莞爾道:“都是一家人,有什麽好謝的。”

第二天大早,陸尚二人和詹順安等一同出發,夫妻倆親自送他們出了城門,又等他們的身影從官路上模糊消失,方才轉身上了馬車,覆奔著府城而去。

姜家的下落非是一朝一夕能得到結果的,可這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。

秋闈結束,春闈在即,無論是鹿臨書院,還是無名私塾,都陷入了新一輪的緊張氣氛中。

鹿臨書院此番通過鄉試的共有二十二人,為了確保準時抵京參加會試,他們最晚一月底就要趕赴京城,而這在書院的最後兩個多月,就是他們沖刺的最後機會。

書院中的大半夫子都連夜為他們授課,課後另有一對一輔導,書院院長還給他們請了松溪郡的郡守,給全院學生講了半日時政。

平日夫子們全心顧著新考上的舉人,對其他學生便懈怠些,陸尚逃課的次數更是頻繁了,也就是郡守蒞臨這日,夫子要一一點名,他才不得不去的。

書院上百號人,全盤坐在院裏,而正前方的廊檐下的桌案後,坐著以郡守為首的一行人,郡守左右坐著院長和副院長,再往外就是書院中德高望重的幾位夫子。

郡守瞧著只四十多歲的模樣,據說是三年前新調任來的,面容肅正,不怒自威。

因著郡守今日講的是時政,不是那些之乎者也,陸尚才沒打瞌睡,可他寥寥聽了幾句,卻發現郡守所舉的案例,與他從姜婉寧那聽來的相差無幾,皆是那冊《時政論》上的內容,之後的一些個人見解,確是比書院的夫子們要深刻老道些,但有姜婉寧親自批註的《時政論》在前,陸尚再聽他講,便總覺得稍有淺顯。

就這麽聽了小半個時辰,他的興趣也散得差不多了。

偏偏院裏有衙吏官兵把手,夫子們也圍坐在周邊,叫他想逃也逃不了,只能生生挨了一下午。

而低著頭數螞蟻撥弄螞蟻的他也沒發現,上方的郡守幾次向他這邊投來視線,眼中不時閃過打量和審視,一會兒滿意一會兒不悅的,連著講課的速度都慢了下來。

郡守已經在想等下學後,如何找個理由把人叫到跟前來了,哪想他這邊才說結局,不過低頭喝茶的功夫,再擡頭,卻見原屬於陸尚的位子上,早沒了他的身影。

反是不遠處的書院大門,他成了第一個跑出去的人。

“……如此朽木!”郡守忍不住呵斥一句。

嚇得左右院長副院長全看向他,戰戰兢兢道:“可是有誰惹了大人?”

郡守:“……”總不能說,是看見鮮花插的牛糞,被牛糞傷了眼睛吧?

陸尚全然不知後面發生的事,他從書院離開後,先是去了趟私塾,跟姜婉寧說了兩句話,很快便乘車離開了府城,趕著去臨鎮談一單香料運送生意。

就像鹿臨書院為參加會試的舉子補課一般,私塾這邊的課程也緊湊了起來。

私塾原本一天只上半日課的,現在也改成了一日,那些過了鄉試的全天都要待在私塾裏,上午由姜婉寧授課,下午她去隔壁給秀才們講課,舉子們就留在私塾溫書,碰上什麽疑難,隨時可以找姜婉寧請教。

十一位過了鄉試的學生都是要去參加會試的,正如姜婉寧跟馮賀說的那般,無論中與不中,總要試上一試,這樣才能不留遺憾。

姜婉寧能做的,只是抓緊時間給他們押題,帶他們理清各種時事背景思路,偶爾提點兩句京中忌諱,至於最後能走到哪一步,只能看他們自身造化了。

天氣一日日冷了下來,年關將近,私塾卻也沒能停課。

直到這批舉子收拾行囊上京趕考,私塾才放了假,姜婉寧也跟著歇了下來。

年前那會兒,詹順安送了信回來,只說他們已抵達北地,馬上就要深入腹地,四散開尋人了,之後信件往來不便,只怕消息傳回的不再及時。

四月初,京中會試,月底放榜,無名私塾十一人中二,馮賀落榜。

五月底殿試,二人三甲及第,賜同進士出身,鹿鳴宴後有一月探親假,探親後依朝廷詔令,趕赴鎮縣赴任。

這次科考中,私塾好像並沒有出現什麽了不得的人物,可也只有私塾裏的人才知道,六年前的他們又是什麽模樣,區區六年時間,就叫他們躍身士族,此舉傳出,只怕是能震驚朝野的。

隨著這一屆科考落下帷幕,來無名私塾求學的人越發多了起來。

而已經中了舉人的剩餘九人,不約而同選擇了繼續求學,包括馮賀也是,一定要再試一次。

而剩下的十幾位秀才也被那兩位授了官的同窗激勵到,念書越發刻苦了起來。

無名私塾得以擴建,由原來的兩間學堂擴到四間,又新招收了二十來名學生,男女人數對半,這些男子自是為了考取功名而來,而女學生除了真想學點東西的,另有幾個是受了家人影響,欲早早來了私塾,提前結識一些青年俊才,好為日後考慮的。

無論男女,也無論他們目的如何,只要不影響到課堂,姜婉寧只管一視同仁。

只可惜私塾裏的夫子還是只有她一個,只能上午給秀才舉人們上課,下午給童生白身們授課,一旬一休,這才不至於太過勞累。

也只有陸尚,一如既往地懈怠學業,一心撲在陸氏物流上,每逢小考大考,始終在退學和不退學之前徘徊,夫子每次看他答卷都跟看蒼蠅一樣,偏生又拿他沒辦法,只能越發嫌棄。

而書院裏的丁班,那批商賈出身的童子,處境卻是越發艱難了起來。

無他,只是世人對商人的偏見並未散去,尤其是有些夫子心有偏頗,在他們的影響下,其餘學生對他們也多有避諱,時間一長,這些商賈出身的童子便被孤立了出來。

轉眼又是一年熱夏,早在初夏時,陸尚就覺得氣候有點不太對。

隨著進入六月,整個府城宛若陷入蒸籠,溫度比往年高了許多,連續兩月無雨,鄉下的田地全出了開裂的狀況,就連陸尚的那個山間農場也受了影響。

這日陸尚從南星村回來,回家見了姜婉寧後,眉間露出幾分難色:“我總覺得,今年恐有大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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